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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優秀的配樂」

「Tragedy Girls」(姐姐妹妹殺起來,又譯悲劇女孩,預告在此

首先,這部電影的配樂簡直是神選曲啊!!!

開場甜心橋的配樂是「until the night is over」,曲名與歌詞都非常適合這部電影,一副「我要開始講一個很有趣的故事」的好勁頭。「Always forever」則完全就是為這部電影而生,是一首自帶電影的曲子。

 

「best night:畢業舞會大屠殺」

再來,很多影評跟介紹都寫錯了。很多影評都寫「一次無心的意外」造成兩個過度沉迷社交平台的女孩發現原本的殺人魔不夠力,決定自己大開殺戒引來推特熱潮。

但她們兩個打從一開始的目標,就是要成為一代的「恐怖傳奇」啊!在咖啡店出來後,兩人對話就是「在畢業舞會之前我們要達成xxxx人關注的目標。」可知畢業舞會本就是一個既定期程,是Jordan說的「they're planning something big」。不然她們幹嘛加入畢業舞會的籌備小組啊~~

畢業舞會大屠殺的暗號是「best night」。說真的在美國現在的情況下,這部片居然沒有引來非議,有時覺得這個國家的電影市場真是自由得令人咋舌。往好處想當然可以說,這部片是在告誡社群媒體的危險性,使人過度自戀、膚淺、反社會等等,然而我覺得這部片更重要的訊息是:成為一個殺人魔,不需要特別的原因。

「殺人魔的類型與成因」

這兩個女孩的家境首先排除了家庭環境的影響。Sadie來自單親家庭,住在小貨車屋裡;然而,McKayla來自典型的中產階級家庭,有關愛女兒的雙親。儘管兩人第一次回家時,兩個家庭的雙親都在看電視,似乎暗示了家長沒有付出足夠的關注;但從他們的互動來看,兩方家長都不能說不是好父母。甚至觀眾會覺得,警長與兒子的親子關係還比較差。

再來,其實殺人魔也是有分類型的。漢尼拔先生說的沒錯,Sadie與Mckayla在某些方面並不是同一類人,Mckayla情緒化像個瘋子,但真正冷血的是Sadie。

她們也與之前電影中的殺人魔不太一樣。在畢業舞會上大開殺戒的靈感,應是來自於「魔女嘉莉」;可是,魔女嘉莉是屬於被霸凌的超級邊緣人,她的畢業舞會是復仇式的恐怖攻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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但Sadie與Mckayla顯然不是邊緣人。

這個設定是否意味著:無論家境再好、父母再關愛、學校的同儕關係再好、長得再可愛漂亮英俊帥氣,一個人還是有可能變成殺人魔。

Sadie跟Mckayla在部落格上批評的是體制的不完美,但事實上,她們正是對體制的完美感到無聊;因此,即使是一個沒有貧窮、沒有霸凌與仇恨的完美社會,也必然有一種無法根絕的犯罪,是對抗完美本身。

因此,你說是社群媒體造成主角膚淺、自戀、犯罪嗎?其實我覺得這部片並沒有真的抨擊到社群媒體。Lowell不玩網路,他也照樣殺人,雖然描述不多,但看得出他是「快樂殺人」的典型殺人魔角色。而社群媒體的沉迷更無法解釋為何兩名主角小時候殺了Jordan的媽媽。社群媒體只是助燃劑,真正的火苗早就在兩人的童年便開始燃燒。

Saide的黑暗源頭很簡單。因為覺得自己並不特別,所以她需要傳奇。此時這部片子的動機(或者說是一部電影的第一因)還沒有什麼性別差異,我認為這種想法應是不分性別的。

這樣的傳奇性與一般性的成就是不同的,前者是一種有高度戲劇性的表演行動(值得注意的是,這部電影正充斥著面具、角色、戲劇社等元素),所以即使她意外受到了警長的公開表揚,又意外地當上舞會皇后,有了心愛的男孩+師長的肯定+獎學金,前途看似一片光明,然而她內心深處對這個社會的反應,仍然可以歸結為胖女孩欲擁抱她時,她直覺的那一句:「get the out of my face!」

Mckayla的動機則是Saide的友情,通常都是Sadie起了殺心,Mckayla才隨之起舞。跟所有殺人魔一樣,這兩人在偏好排序上都沒什麼道德阻力。

我最喜歡的一幕就是Mckayla從包包中拿出她為Sadie準備的綠色面具,那意味著她知道她們終究是同一種人。她們追尋的從來就不是群眾的愛戴,而是與群眾的不同。

「Jordan為何誤判」

Jordan是個很重要的角色,他讓Sadie說出「你根本不瞭解我」這句話。

如果把這部電影看成一部「女性的」電影,你可以說Jordan代表了男性(尤其他爸是警長,電影中警長經常代表陽剛氣質與父權秩序),他之所以無法像Mckayla那樣瞭解Sadie,是因為他的注意力幾乎都在她的身體上,他喜歡的是他想像中的那個雖然喜歡恐怖片但本質上無害的Sadie。

但這部片的性別色彩對我來說並不明顯,因此你也可以說這是一部普通的殺人魔電影,Jordan代表了整個社會/他者,他是「非Mckayla」而不是「非女性」。

「閨密的友情」

有時會覺得,女孩子的友情比起男孩子的友情,可能更接近一種愛情關係。由於女性的友誼強調忠誠、獨佔欲與永遠的承諾,也因此它對「背叛」的懲罰往往更為嚴重。

西蒙波娃認為,幾乎所有少女都有天生的同性戀傾向,這與她對自己的自戀幾乎密不可分。她喜歡在對方身上看到自己的美麗,而她的自戀之中又是對女性氣質的崇拜。這似乎應了一句網路俗諺:所有女的都可被掰彎(???)

自戀自憐,更容易奮不顧身,愛到濃時,便是末路狂花。Thelma和Louise,片中兩人沒有肉體關係,僅止於非常好的朋友;觀眾卻很能瞭解她們在懸崖前忽然接吻的感情(但目前好像還沒看過兩個單純男性好友之間有愛情級友情的作品)

飛車一躍,你幾乎可以說它是一種殉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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當然「Tragedy Girls」沒有那麼沉重,也沒有那麼明顯的女性主義色彩。只是,我總覺得Sadie與Mckayla,就是年輕版+喜劇版的Thelma and Louise。如果說Thelma and Louise是從自殺中證明共生,那Sadie與Mckayla就是藉著殺人得到「best friends forever」的承諾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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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種以閨蜜殺人魔的友情作為主軸的電影,還有2001年的「女狼傳奇」(Ginger Snaps)與2009年的「辣得要命」(Jennifer's Body)。稍微不同的是這兩部比較有魔幻色彩,可以被歸類為另一種女巫邪典電影;但這三部電影基本上可以看作同一類型,它們都敘述了對於閨密的分離焦慮,尤其是「從小一起長大的閨密」。在西蒙波娃的敘述中,女孩幼年期的朋友鼓勵她脫離母性圈子,探索世界(尤其是性的世界)。Mckayla假裝自己不在意Sadie的拋棄時,問的那句「do you remerber our first time?」表面上問的是第一次殺人,但也可以看做少女友誼的色情性的一種象徵。

「悲劇女孩」的特色在於兩人都對於殺人樂在其中,沒有哪一方是「恐魔」的,她們攜手為「魔」;也未在魅力程度上多作著墨,兩個女孩都很可愛。

(這樣的角色設定或許也顯示著時代的改變,畢竟在這個網紅時代,要當個可愛女孩太容易了,魔女嘉莉的類型反而顯得陳腔濫調、不夠貼近現實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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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歡樂的盡頭」

這部電影讓我覺得很棒的地方,是它維持著高度的娛樂性,但總在某些時候帶入片刻的空虛, 讓人有種走到歡樂盡頭之感。這使得它有別於普通的虐殺片。例如當市民們被大塊頭的死亡照片激怒而上街遊行時,配上緊湊的音樂那真是一個群情激憤啊,兩個女角的情緒也達到高點;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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結果下一刻就是無止盡的無聊走路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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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舞會開始燃燒、兩人牽手共舞,也是本片的最終高潮,是兩個女角終於達成目標: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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下一幕就突兀地切入了消防車抵達現場的「善後場景」,兩人一副百般無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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與其說是為了粉絲的人氣,才幹下一票又一票的案子,倒不如說是她們只能靠殺戮來維持激情。但電影告訴我們,世界上並不存在永遠的激情。愛看虐殺片的觀眾,也必須面臨散場後的時刻。

她們真的那麼嗜殺嗎?其實不然,她們只是在找尋存在的意義,害怕無聊與平凡而已。她們也不知道目標達成之後還能幹嘛。

但這才是這部片作為恐怖電影真正的出采之處:如果她們單純立志要當殺人魔,那這種恐怖還算層次簡單,真正恐怖的是她們其實只是想要永遠當好朋友,卻必須以殺人為代價。

Mckayla童年時期本無殺意,直到Sadie提議,而且「不讓我最好的朋友失望」,她終究在父母前練就了一身好演技。為了當Sadie的好朋友,她演化成為殺人魔。

Sadie本欲收手,她決定繼續行動是為了Mckayla。只有繼續當殺人魔,她才能繼續當Mckayla的好朋友。兩人就這樣把彼此綁住了,綁在殺人魔的身份裡。

這種血腥的友情看似匪夷所思,但少女之間的友誼是一種充滿魔力的關係,既是戀她,亦為自戀,這是她們告別於世的末路狂花宣言:「best night ever,best friends forever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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此時,我們可以說它是一部女性的電影了。

可供佐證的還有這個畫面。Sadie與Mckayla看到喪子而哀慟嚎叫的警長,兩人的反應是這樣的,有點驚訝、不知道作何反應: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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Sadie忽然說「I guess you were right」兩人相視一笑,同意了「best night ever」的結論。Sadie說這句話,像是在向Mckayla打個定心丸:别怕,我們就跟自己想像的一樣冷血。畫面沒有停在她們大笑,而是笑完後的表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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Mckayla望向前方,Sadie看了她一眼,有點若有所思。

西蒙波娃寫過這段話:「有的少女在自己的日記上寫了這樣的題詞『我死後方可閱讀』或『我死後銷毀』,女孩子的這種保密意識,在青春期以前就開始了,現在變得更加強烈。她認為那被封鎖隱藏得很深的,是她真正的自我,可事實上那是一種想像中的角色,那是在演戲。她向自己許諾,未來一定會對自己現在的平庸生活進行報復。」

與其說她們真的是像Lowell這種經典老牌殺人魔一樣是以殺人為樂,我倒覺得她們比較像是以「扮演」殺人魔為樂。但扮演瘋狂以作樂,恐怕比Lowell的殺人取樂更為瘋狂。就像Sadie對Mckayla喊的那句「stay in character」,她們的殺戮難道不是一種表演的樂趣?儘管她們認為別人並不瞭解「真正」的她們,但真正的樣子又曾被目賭嗎?從這意義來說,她們正是只有在對方面前才會「戴上面具」,而且恐怕要一直戴下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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人生來日方長,警長的喊聲或許會船過無痕,或許煙散未盡,總之導演留下了一筆幾乎細不可聞的餘韻。

片尾,兩人歡樂駕車疾駛在「Only Getting Younger 」的動感旋律中,無厘頭破碎的歌詞似乎充滿無理青春與憤怒反叛的情緒,曲將盡時,卻換成了女聲略帶哀傷的吟唱,沒有一句歌詞,反而有更臻本質之感。

她們終究是喜劇之中的悲劇女孩。這不是喜劇,這是一齣悲喜劇的人生腳本,就跟大家一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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